●记：查先生，您有没有过不开心的时候？

■金：（听了觉得好玩，笑说）有啊。

●记：那您不开心的时候怎么过呢？

■金：睡个觉不就过去了？

武侠小说前途不大

●记：您会不会武功呀？

■金：不会。

●记：那您是怎样想像出这么多功夫的呢？

■金：自己要是会打的话可能倒写不出了。我的小说都不是写实的。

●记：武侠小说在您手里被推到了一个高峰，那么您对这种文学形式的发展怎么看？

■金：武侠小说将来的前途不大。武侠小说如果注意吸收其它题材比如爱情、历史、故事等，范围广些，那么它应该有前途，但是现在写作的人对于古代的知识不大去研究。

●记：有学者提出，您很注重对人性的探讨。

■金：整个文学的发展就是对人性的探讨。从文学的出现到现在，文学的最基本的功能就是探讨人的性格，描写人的情绪，研究人的内心。

钟情任盈盈

●记：您书中哪一位武侠英雄最能代表您本人的理想呢？

■金：我写的英雄很多，不过都是想像出来的，而且每个英雄都有他个性的一面，很难说具体哪个英雄代表了我的理想。

●记：在您的14部小说中，您最满意的是哪一部呢？

■金：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，常常令我不知怎么回答。自己同自己比较，艺术上比较成功的是后期写的。譬如，《天龙八部》在艺术上写得比以前的小说好一些，但不能说很满意，因为整个结构显得比较松散。

●记：您最喜欢作品中的哪位女主角？

■金：要是做老婆，是任盈盈；做女朋友当推郭襄。

●记：您最想当作品中的哪位男主角？

■金：令狐冲，可是我老了……

报人本色

●记：您的小说在全世界拥有最多的华人读者，您本人为什么不肯承认 您作品的文学地位呢？

■金：我的小说并没有学者赞扬得那么好的程度，不是谦虚，对自己评价还是低点为好。我是新闻工作者，写小说是我的副业。报人的本色就是准确地报道事实，忠实于事实，不能讲假话、大话、空话，这是新闻工作最犯忌的，那样做对不起读者，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。当初有人提出“金学”时是有点半开玩笑的性质的，我自己也觉得很不敢当。

●记：您的作品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不同层次的读者？

■金：我是根据中国历史背景、中国传统艺术表现方式来创作文学作品，中国人看了特别有亲切感。我常常觉得，现在有很多中国小说虽然是用中文来写，但是思想和感情的表达却是外国式的，就好比用外国油彩来画中国画一样，其工具、手法和方式都是外国式的。用西洋的油彩来画中国的水墨画、山水画，中国人看了感觉当然不是那么好。我的武侠小说完全没有什么了不起，但中国人看我的小说觉得亲切，就好像拉二胡一听就知道是中国音乐，拉小提琴、弹钢琴一听就知道是西洋音乐，方式和工具不同。

●记：您的小说中的人物常违反传统道德。这是否反映出您对某些传统道德观念提出质疑？

■金：我是在现代写的，写给现代人看，现代人不能全盘接受传统观点。譬如，我如注重描写旧社会的一夫多妻制的话，现代人不会接受。

侠义为怀

●记：您主要想通过武侠小说表达什么？中国传统的侠义精神，或是人性和人的情感？

■金：对武侠小说来说，侠义精神是很重要的；另外，人性和人的感情也是重要的部分。武侠小说过去称为侠义小说。所谓“义”，孟子说是“合理、适宜之意”。侠义小说特别强调“义”，因为江湖中人对付其他集团的压迫，对付贪官污吏的欺压，就是要团结一帮朋友来反抗。要团结人，就一定要注重义，互相扶持，为一个共同目标努力，甚至牺牲生命。所以在我的小说中“侠义”占很重要的地位。在中国传统道德中，“义”也一直是很重要的。其实文学的作用就是要表达人的感情，刻画人性。侠义，是人的感情中比较特别的部分。

●记：为什么您在1972年完成《鹿鼎记》之后，就不再写小说了？

■金：武侠小说我已经写够了，不想再写。如果能够的话，我准备写一两部历史小说。

不写回忆录

●记：您打算写回忆录吗？

■金：个人回忆录就不写了，我毕竟是个小人物。在内地、香港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记，这些都是靠不住的，他们是借我的名来赚钱，动机是不好的，也不来问我一下，甚至也不去问一下我的朋友，完全是东拼西凑弄出来的。

●记：年轻读者欢迎您，您不想对他们讲几句话吗？

■金：我知道我的读者中大学生、中学生不少，我对他们很爱护，也有好感。你们喜爱看我的小说，我很感谢你们，我希望你们从我小说中学到一 种素质，就是要做一个正正派派、正正当当的人，做个好人。